【锤基】失心者的末路 篇一
声明：
1.成文于复仇者联盟之后，情节与雷神2无关，纯属作者个人臆想，魔方之力影响等各种私设包含，OOC不定期发作
2.角色在这篇文外理所当然地不属于我
配对：Thor/Loki
分级：暂清水
概要：Thor坚信回到阿斯嘉德他们便可以重新开始，但Loki，甚至于Odin，显然并不这么想（揍死）。
他曾是神祗，而今自甘堕于混沌。
若以心为祭奠可成就改变命运之路，他愿让这诅咒加身，哪怕灵魂将永无安生之所，绝无犹豫。
他是神，也是恶鬼。
不懂爱，也不会爱。
失心者的末路
篇一. 爱之影，虚无之空
在外观因为刚结束的恶战而残破不堪的史塔克大厦里见到Thor时，细心的队长几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位掌控雷电的神祗难看得要死的脸色，虽然了解对方有着完全不必自己担心的无穷精力，但他还是趋于本能地给了Thor一个善意的提醒，就算是神也该有些休息时间，何况他昨天才刚刚被自己那个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弟弟扎了一刀。
“喔，我知道，谢谢，Steve.”
Thor近乎敷衍地回应了他，然后两人便擦肩而过，看这情形，Steve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起作用。
雷神进入了电梯，他那个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弟弟Loki此刻正被关在地下室的某个狭小空间里，而他却选择了这幢大厦的最高楼层当做目的地。
Thor是亲眼看着，或也可以说是监督着神盾局的特工将战犯Loki关进那间通过Jarvis的各项数据分析在整栋大楼里勉强最适合用来暂时充当囚室的屋子里的，但这并不能减少丝毫他对自己弟弟的担心。Jarvis已在地下那一层加置了磁场作用，Loki的神力将在这个区域里被最大程度地削弱，这已经是神盾局就Thor强烈反对将Loki直接交给政府的最大让步，也意味着Thor无法私自将人放跑。而之前Loki显然被Hulk伤得不轻，没有神力代表那些伤根本无法自愈，Loki已经在浑身伤痛没有处理的情况下独自待了一夜，Thor当然想待在他身边，但昨天Loki在二人独处时对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他害怕对方不惜自毁的行为会让自己伤上加伤，只好万般无奈地在Loki的咆哮声中离开，而后被那个永远不懂察言观色也永远不准许别人对自己说不的Tony Stark拉去参加了复仇者的聚会，那些是他的战友，而且他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好不容易才获得胜利，他知道自己不该扫朋友的兴。
这会儿他是想去见见Loki，却又有些犹豫不决。当然，雷神在物理状态上虽威猛如昨，但他对于心理及情感层面的理解与探究却也一如既往地不得其法，尤其是，当对象是自己那个太过聪明多虑的弟弟的时候，就算神经大条如他，也早就明白他们之间看待问题的方式有多么大相迳庭，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Loki，却也害怕又一次令人心碎的冲突。
拜Tony强迫症似的对品质生活的追求，史塔克大厦上部有那么几层的阳面是整片的透明玻璃落地窗，其内则是你可以想到的所有奢侈的休闲设施，不过现在大部分的窗户都被震碎了，即便是连军队配置都望尘莫及的高强度钢化玻璃也还是抵不过外星人入侵，他记得在烤肉店Tony一边喝着酒一边这样说道，于是在重新装修完毕之前大厦的主人声称自己不会再踏进那里一步以免泪洒当场。
Thor代替Loki说了对不起，但其实不觉得将史塔克大厦恢复原样有多难，相比之下Loki把钢铁侠直接从楼上扔下来这一点更让他觉得抱歉，但超级英雄最不在乎的恐怕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事实上Thor曾想过有一天能和Loki一起花上一些时间安静地欣赏一会儿中庭的天空，在他们的年少时期，两人就经常翘掉无聊的课程躺在金宫花园的草地上消磨掉一整个下午，有时候甚至不会交谈。
Loki喜欢天空，当他们还在无所不谈的那个年纪，他曾对Thor说过，他向往天空，而后他为了学会飘浮术所耗费的巨大心力也很好地佐证了这一点，那个法术虽然成果简单，但却几乎要用掉Loki大部分的神力，所以在成年之后变得愈发急功近利的他曾大言不惭地当着Loki的面奚落过漂浮术本身没有任何意义，而之后Loki也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个法术，他宁愿将美酒变为毒蛇去吓唬那群无足轻重的仆人，也不再会开开心心地去接近自己喜爱的东西。
阿斯嘉德的色彩比中庭浓重。神域很少会有纯粹的亮蓝色天空，日光也不是温柔和煦的淡橙黄，阿斯嘉德甚少阴雨，但它的白天却更像中庭的日落之时，紫色幕布，血色霞光，浓墨重彩。
相比之下，Thor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更喜欢中庭一些。当沐浴在明媚却有些亮得刺眼的阳光中时，他偶尔会想像Loki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黑色的发丝，一贯深色的衣饰，这些当然不会变，但那过分苍白的皮肤说不定会被这样的阳光融化，那双祖母绿的眸子也一定会更加晶翠澄澈。Loki大概会眯起眼睛，或者干脆伸手遮在额上，但他一定不会讨厌这样。
Loki是约顿海姆人这件事到现在仍然让Thor觉得奇妙无比，那会儿他们甚至还因为他的临时起意跑去那儿大闹了一场。约顿海姆终年与阳光隔绝，站在那片土地上放眼望去只有不见尽头的冰与雪，那可实在是太糟糕了。约顿海姆人连皮肤都是暗蓝色，普通的神族人在与他们触碰的顷刻之间就会被严重冻伤，这点他可是亲眼领教过。但Loki显然不，他们兄弟的童年几乎片刻不离地在一起，他当然触碰过Loki，无数次，Loki的体温的确偏凉，与他相比更是，但绝非冰冷透骨。于Thor，他当然不会去考虑Odin的法术，他坚信自己记忆中的Loki便是真身，绝不可能有半点虚假。
脑海再度被完全占据，Thor望着晴朗的蔚蓝天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风风火火地冲进电梯，在某个地方自怨自艾绝不是雷神的作风。
看守在地下室通道上的神盾局特工见到他都不约而同地往外面移动了一段，反正Thor一样也会受到磁场的影响，而且他们还没蠢到去触怒一个神。
他没有敲门，因为那傻极了，开门的响动让坐在角落的Loki警觉地抬起眼来，但看到是他之后又再度垂了下去。房间里十分昏暗，但基本上神族的视力不会受光线影响，Loki额头上的瘀伤比昨天看上去更明显了，鼻梁上的割伤也同样刺激着Thor的神经。在阿斯嘉德的时候这样程度的伤口转瞬就会愈合，所以Thor从未曾见过Loki脸上挂彩的模样，印象中他的弟弟对外表十分执着，正因为如此，此时的Loki在Thor看来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弟弟，没事吗？”Thor慢慢走过去，但又不得不小心离得太近，昨天Loki歇斯底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他能这么安静已经够Thor谢天谢地了，他可不想搞砸一切，所以就算Loki再说什么我不是你弟弟的混账话，他也已经打定主意直接无视而不去反驳了。
但是Loki没有理他，甚至没有再抬头。
Thor抿了抿嘴，想着自己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妥协，于是干脆也靠着墙坐了下来，“我会继续跟他们交涉，很快我们就能回阿斯嘉德。”
Loki终于在黑暗中望向了他，却马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好像对我而言会有什么不同似的。”
说出这句话他才有些后悔，因为他的声音嘶哑极了，几乎不像自己的。
Thor觉得既疲惫又无奈，“那可是我们的家啊，Loki。”
丝毫不领情的Loki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你不打算去看一眼你在中庭的那个女人吗？”
“Loki！”
Thor几乎立刻便以一声低吼噎住了他接下来的戏谑言语，不管Loki平日里可以怎么信口开河、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反派，但他还是会出自本能地震慑于Thor的怒气，所以他只好将言语攻击变成怨毒的瞪视。而反观Thor，其实他也被自己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后悔如此。他不愿再触怒Loki，就算对方时时刻刻都被那不知名的怨愤笼罩着。
更何况这回对方真的没有反驳，这让在只与自己个人利害有关的事情方面最多算个纸老虎的他加倍地过意不去，他想要弥补，但一向直来直去的雷神却为了接下来的措辞花费了相当久的时间。
他几乎在心里大声嘲笑自己了。
陷于自我意识中的Thor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Loki已经在他身旁闭上了眼睛，呼吸还是有些异常地粗重，但除此以外都变得格外安静，Thor忍住了伸手抚摸对方已经长过肩的黑发的冲动。
“‘毁了彩虹桥你就再也见不到Jane了’，”他轻声呢喃，看着Loki的肩膀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为什么，当时你要那么说呢？”
Loki的右眼隙开了一条缝，十分想送这个正致力于打扰他伤后休养的大个子几个白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不会给出，哈，就算他真的说得清楚。雷神爱上中庭女人这件事本身的确让他吃惊，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竟爱上了一个寿命对于神族而言只如弹指之间的凡人。
他觉得好奇，更加觉得和很可恶，后者显然是因为对方在阿斯嘉德的左右逢源，但好奇相比之下也并不微弱。
如果生命之别都可以跨过，那么爱本身自然毋庸置疑。
但Thor却宁愿为了拯救在那之前他甚至是憎恶着的约顿海姆而斩断他们相见的通路，他想着，阳光，自信，良善，正义，并且无人能与之相比的残忍。
[你爱她，可是你却为了约顿海姆而这么伤害她。]Loki想到，是那个时刻他在最近的距离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神祗的强大，因而将畏惧刻进了自己的骨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那句话之后才有力气迎上前，或许那时他已经清楚自己毫无胜算？
那是个错误。
心生的怯弱，还有那句话。
这个认知让他不得不紧紧阖上眼睑，虽然现在至少不用担心左眼的状况。
Thor还是没有去看Jane，那之后他跟Fury单独谈了很久，然后将回阿斯嘉德的行程定在了第二天。
在把Loki带出囚室之前Tony看上去得意洋洋地给了他那个特制的的口枷。
“离别赠礼。”他笑着对困惑的Thor解释：“虽然它当然也能有效地抑制他的神力，但更大的作用是避免我们的好心情被他的‘银舌头’彻底破坏掉，你知道，这可比缝嘴要人道多了。”
Loki一直垂着头，他的脚步还是有些不稳，Thor试图抓着他的上臂给他一些支撑，却在最后几步时被无情地甩开。
然后他们启动了魔方。
在被蓝色的光芒彻底吞没视线之前，Loki终于还是望向了他，通过手上的受力，Thor注意到对方紧紧握住了那个特制容器的把手，而那双眼睛……
他惊愕地注视着Loki暗灰色的、毫无光泽的左眼球，但在考虑到任何可能性之前，他们已经被魔方的力量完全吞噬进去，那感觉与经由彩虹桥或是Odin的魔法传输并不太一样，Thor被迫中断了思绪，但却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Loki，真真正正地抓住。
他仰面朝上，剧烈粗重地呼吸，好几次都差点持续不下去。
鼻子，气管，肺，肯定有哪里被堵上了，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每一次吐气或吸气侵袭着全身，他想尖叫，但毫无余裕。
眼前是红色的天空，红色的云，红色的雾气。
腥稠的液体不断滴落在他睁开的眼睛里，红色，红色，红色。
他几乎要闭上眼睛了，但他不能。
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在等。
“Thor……”
他几近麻痹的舌头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去呼唤等待之人，但无人回应。而后身穿金甲的武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手中的利刃被高高地举起。
刀刃冷若坚冰，却在他的颈间燃起了火焰。
紧闭双眼的Loki发出了一声呜咽，这多少让Thor安下心来。
“Loki！”他粗糙的掌心轻抚过对方苍白的脸颊，他一面消化着那有如冰晶般的冷冽触感，一面再次呼唤着他的名字。
Loki终于醒了过来，右眼一片迷雾，而左眼却漆黑一片毫无知觉。
他在梦中被砍下了头颅，那可真是见鬼地疼。
术师都十分相信梦中的预兆，Loki也不例外。更何况那种体验已经远远超出了梦境的虚幻，味道与触感皆是那么真实，而疼痛，他并没有经历过被砍头，所以无从比较。
那是一个高阶法术。他想到，有些分了心，等回过神来时Thor已经弄断了镣铐，将手伸向了那个包含着恶趣味和羞辱意味的口枷。Anthony Edward Stark一定不会想知道自己熬了一整夜设计出的原型品的结局。
被Thor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Loki已经足够清醒到发现他们并没有到达阿斯嘉德了，事实上，不是阿斯嘉德，也不是中庭，不是他们所知的任何一块地界。
他们身处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看来魔方传输出了问题。”Loki嘲弄似的勾了勾嘴角，“或许它也讨厌阿斯嘉德。”
Thor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魔方在他醒来时就已经不知所踪了，他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会否是Loki的陷阱，但Loki确实被口枷和镣铐剥夺了力量，而且他不敢告诉对方自己在他昏睡时检查了他的眼睛，Loki的左眼就像被冻住一般完全失去了响应，但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受的伤。Thor有些心烦意乱地伸出右手在雾气中挥了挥，生硬地说道：“这里在九界之外，我们得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
“噢，”Loki耸了耸肩，恢复神力意味着不再必须忍受那些骨折和内脏损伤造成的疼痛，意味着邪神又恢复了气力，“如果你能多利用金宫深处的典籍拓展一下自己那贫乏的知识面的话，我想，也许你会知道有个地方和这里很相似。”
“什么？”Thor并不耻于在这种情况下提问，毕竟除了眼前这个他还真没见过有谁会对从密布的蜘蛛网里翻出那些被灰尘包围、连名字都弄不清楚的古书那么感兴趣。
Loki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但他却没能来得及开口，浓密的雾气中不知何时已满是黑色的阴影，而阿斯嘉德身经百战的两位王子竟对此毫无所觉，直到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攻击强行打断Loki脱口欲出的话为止。
“不要碰那些刺，它们有毒！”千钧一发之际用魔法化成的晶刃切断了眼前成排窜向自己的藤蔓，Loki立刻大声吼道，他不是觉得这些会动会攻击人的低等魔化植物真的会让雷神一筹莫展，只是那个家伙的神经实在太粗，如果不提醒的话铁定会任由那些藤蔓上的尖刺刮伤裸露在盔甲外的皮肤——反正对他而言只要事后用雷把它们轰成焦灰就好。
这声警告对Thor而言的确及时，他蹙了蹙眉，用雷神之锤引导着神力具态的雷电清除掉周身的藤蔓，更加集中精神不让那些植物近身，但不久之后，当那些在雾气中肆意活动的植物针对他们的攻击逐渐减缓时，他的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地分出一部分到了Loki身上。
过去他可从来没仔细观察过Loki战斗的样子，他简直有些懊恼，那很棒，真是太棒了，Loki不会像他和他的朋友们那样挥舞着自己惯用的武器以力量正面取胜，他会让人眼花缭乱地快速移动，而后在无比精确的时机上反手掷出那些漂亮的晶刃，姿态轻盈却百发百中且杀伤力十足，他的幻影分身更是精妙绝伦，你得目不转睛地追逐他，且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自己的视线会不会落空。
噢！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和自己打的时候Loki不这么干，他百分百会分心得一塌糊涂。
胡思乱想之间，Mjolnir发出了一声轰鸣，Loki不知什么时候离他那么近，而有着某种自主防备意识的Mjolnir竟差一点就往他胸口招呼过去了。
Thor慌忙收回了雷神之锤，Loki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对不起。”他有些尴尬地道歉。
“趁着我的防护壁还能派上用处，我们得离开这儿。”Loki此刻显然意不在此，没等Thor回应便已经转过身去，指了指他们的右前方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往那儿走，你最好别离得太远，我没有那么多力气可以消耗，防护壁的延展区域很小。”
而接下来Thor的行动只是按着这个交代自然而然地握住了Loki的手，“走吧。”他愉悦地说。
Loki因为惊讶而僵直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他们尽可能快地加紧步伐，在雾气里方向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Loki前行的方向也只是遵循着一种潜意识的感觉而已，至于Thor，更像是被他拉着走。
“其实这里和雾之国很像。”有了被攻击之前的那些对话，Thor很想直截了当地问Loki他对此知道些什么，但自己的弟弟的脾气又让他觉得不会那么容易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于是只好先旁敲侧击。
“但这不是雾之国，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Loki沉声接口道。
“这片土地给人的感觉很怪异。”Thor老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那些魔化藤蔓也很不同寻常。”
这时，Loki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Thor下意识地问。
“恐怕……”Loki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怪异，Thor往前踏了一步才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有些挣扎在自己的思绪之间。
“你发现了什么？”Thor第二次问道。
Loki抿了抿唇，忽然用不知什么时候变化出来的晶体割开了右手食指，他割得很深，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随着他扬起手的动作快速地滑落，而Loki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血淋淋的指头在除了雾气别无一物的半空中书写着什么。
他写得异常地快，Thor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能盯着Loki尚且完好如初的那只绿色瞳眸，令他不解的是，那之间居然包含着一丝兴奋，加上全神贯注的神态和愈发急促的呼吸，让Loki整个人看上去既美丽又疯狂。
“Loki……”Thor有些担忧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几乎要伸手去捏住那根还不断冒着血的指头了，幸好他没有。
Loki终于按着自己的记忆完成了那条咒文，与此同时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光晕，起初只是淡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便亮了起来，变得刺眼非常。如他所料，那篇光晕之中的部分逐渐形成了一面镜子。
“对了，对了。”Loki用压低的声音轻喃着，他的心脏因为不可抑制的狂喜而在胸腔里跳动到了一个极为异常的频率，在Thor来得及阻止他之前，他已经率先穿过了那面镜子。
Thor紧随其后，当对象是Loki时，他根本不会考虑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眼前的雾气瞬间消失不见，这个崭新的地块给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扑面而开的热量，他们的视线里全是火光。
“这是父……神的幻之境。”Loki小范围地来回踱着步子，他手指的伤口已经愈合，此刻他正有些神经质地用指甲抠着自己的下唇，原本他只是想用这个只在封禁之书里被提及过的名字戏耍一下Thor的，结果玩笑居然变成了现实，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恶意的戏谑，“我想你不用担心了，这一切应该都是他的安排。”
“幻之境？”Thor重复着这个名字，显然对此毫无头绪，“父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幻之境里存在着被封印的力量’”他扯了扯嘴角，抬眼望向Thor，像是回答他却更像自言自语，“是啊，作为他的接班人，阿斯嘉德未来的王，你早该取回这份力量了，我被拉进来只是个意外，真可笑。”
“你在说什么？”最后半句话Loki的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说在了喉咙里，Thor蹙了蹙眉，如果这真的是父神Odin的安排，那么他确实不明白他的用意，“在我去中庭之前父神说过我走以后他就会陷入沉睡……”
“那么就是他事先就考虑好了一切！”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展开双臂不无兴奋地说道：“这个地方是他亲手打造的秘境，你只需要通过考验便能使沉睡的力量觉醒，你会比之前更加强大，雷神会变得更完美，这一定是他为了让你成为无人能敌的王所作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你会带着我一起。Loki把下面一句话吞了回去，Odin特意为Thor所作的安排出了岔子，这对他来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机会，魔方无法按着他的意愿给予他真正的力量，但这里却说不定可以。
“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只需要通过考验就好？”Thor虽然还是用了疑问口气，但心里却又觉得有些想笑。不得不说，Loki真的不会掩饰自己的得意，而事情往对他有利的那方面发展的时候他总是会兴奋得像个孩子，只是在拼命把持着不让自己开心地手舞足蹈。
“毫无疑问。”Loki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察觉Thor所想，他已经等不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了，“那之后你就会回到阿斯嘉德，如你所愿。”
“是我们。”Thor认真地纠正道，同时决定压下满腹疑问，他再度看了一眼Loki失明的左眼，握着雷神之锤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却同时气势十足地宣告：“那么，就让我们上路吧。”
Loki察觉到有所异样的时候他们正在穿越火海，名副其实的火海，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岩浆，上面则是熊熊燃烧的火团。Mjolnir让他们得以在空中前行，Loki用法术构筑起的安全空间是火焰无法侵入的，但他们还是因为过分的热量满头大汗。
这时他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力场，那和下一个传送口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可Loki却无法对它视而不见。
“我想我们得换个方向。”他攀着Thor的肩，在对方耳边说道。
Thor并没有对此表示怀疑，他已经默认了由对幻之境多少有些了解的Loki来带路，自然不作他想。
他们很快调整了方向，奇异的是，循着那股力场他们很快便看到了岩浆的尽头。Loki对此并非没有丝毫疑虑，但近在眼前的机会却让他无法放弃。
那样东西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不仅是Loki，连Thor也这样认为。
“那是……约顿海姆的冬棺？”
上一次他们见到它时，他还在阿斯嘉德金宫宝库的深处。
Loki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涌动着湛蓝力量之光的宝棺，比起只是在一定距离外观望过它的Thor，真正接触过冬棺的约顿海姆人对这股力量的感应更有发言权，他不明白Odin将它送到这儿来的用意，虽然，这无疑对他百利无害。冬棺曾是约顿海姆的镇国之宝，而对于一个约顿海姆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力量之源。
Loki曾经抵触过自己流淌着约顿海姆的血液这个事实，所以他在当初执掌金宫之后也并没有选择它作为自己的法器，但是事到如今可完全不同了。
美妙，真是太美妙了。
“Loki，我想……”他有些飘飘然，而Thor却仿佛有所感应般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提醒道：“我们得小心，这不太正常。”
“有陷阱，当然。”Loki心情太好，以至于他居然转头给了Thor一个微笑，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恰到好处的神力簇从指间弹向冬棺，却在真正接触到之前在空中忽的崩裂开来，那之后冬棺四周便浮现出了一圈金色的咒文。
“如果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Thor依然不能放心，但Loki却强行挣脱了他的钳制，有些恼怒地冲他吼道：“你知道我们需要它，这是父神的旨意！”
“你该冷静点，弟弟，我们并不是真的需要……”
“我需要它！”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几乎把怒气全部凝结到了化解那些保护咒的法术之中，围绕着冬棺的咒文顷刻之间便消失无踪，而他却自始至终将目光死死地钉在Thor的身上。
而对于他的无声威胁，Thor却显得格外平静，“我不会让你动它，除非你说出理由。”
Loki几乎是在同时泄了气，他知道Thor的这句话并没有给出任何余地，而雷神一旦作出决定之后便绝无妥协的可能。他当然不会考虑在这种状况之下和对方开战，失去Thor之后他肯定无法出去，他将穷尽一生被困于这个鬼地方，更何况，面对Mjolnir他其实也并无胜算。
“我可否认为中庭人让你变聪明了？”
如果恨有实体，那么Thor一定会看到它正弥漫在Loki的口舌之间，但即便他可以感觉得到，也并未打算将这些可算作自己弟弟常态的玩意当真。
“告诉我。”他伸手轻抚Loki左面的眼角，这个举动明显触到了对方的软肋，Loki的强硬仿佛在瞬间松动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Loki的脸上写满了不甘，目光不自觉地在冬棺与Thor之间游移，但他清楚这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他需要做的只是动摇Thor，改变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我将它作为封印魔方之力的容器。”他将手心按在了自己胸口，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与其他部分相比，这里是最无关紧要的不是吗？”
但Thor却打从心里不同意这种说法，他的弟弟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迷人，当然不只是眼睛，Loki从来看不到自己身上弥足珍贵的地方，他那么骄傲，却又同时那样自卑，甚至自厌。光是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Thor便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噌噌往上窜的火气，用力锁住了他的肩，“解释清楚这一切！”
Loki对能激怒Thor非常满意，这让他在这场对峙中也不算全输。
“在去中庭之前，我获取了魔方的一部分力量。”他故意放缓了语速，成心让对方着急万分，“直到被那个绿色怪物……打倒之后我才意识到，魔方并非一味给予，那份力量游走于我的身体，甚至对我的思维产生了某种影响。”
“也就是说事实上，你也受到了控制？”Thor顿时想到了Clint Barton和Professor Erik Selvig，他们都以为是Loki控制了包括他们在内的那群人，但现在看来，根本Loki本身也成了某个幕后黑手的工具！
“只是影响，我有自主思维！”Loki不满地打断了对方，他怎么可能和那群蝼蚁一样完全受人控制？但当他发觉Thor凝重的神情，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真的很乐于给对方一些刺激，“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我是想统治中庭，那些中庭人也确实死于我手，我只是不能允许自己失去丝毫的主导权。不过说起来那间囚室帮了大忙，如果不是磁场作用压制住了魔方之力，我恐怕没办法成功将它封印起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这就是那时候Loki连自愈都做不到的原因，那只变成灰色的黯淡眼睛让Thor既生气又痛心，他差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而Loki或许从不会停止伤害自己。
“你凭什么帮我？”Loki冷笑着反问，“你想知道理由，我就告诉你，魔方之力还有可能暴走，我随时会成为你最大的威胁，或者你帮我取得冬棺，它的力量足以帮我对抗我身体里的魔方之力，至少撑到你我从这儿出去，到时你再收回它也不迟。”前提是你能。当然他不可能全说实话，取得冬棺走出这里之后他可以逃跑，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他在心里盘算着各种脱逃的手段，面对Thor的神情却满是伪装出的恳切，“我需要它。”他说。
Thor望着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如他所愿地妥协，毫无疑问。
“如果它真的能帮你，那么去取吧。”
Loki再度看了他一眼，冬棺已在唾手可得之处，他想。
[一切，都会因为你现在的决定而变得完全不同。]
而后他移开了视线，往前走去。
[不必要的仁慈是你的硬伤。]
他唯一还能看得到的眼睛将面前宝棺的影像清晰地印进了他的脑海，所有的细节，表面的纹样，和其中力量流动的光华。
[我会赢。]
近在咫尺，他伸出了手。
碰触的一瞬，蓝色的光晕竟散成雾气消失在了指尖，与此同时耀眼的金光在他周围升腾起来，倏地聚拢又破碎，变成了比方才更加粗壮的藤蔓，紧紧地捆缚住了Loki的身体。
陷阱。
Loki已经快在心里懊恼致死了。
“Loki！”被隔绝在外的Thor已经握紧了Mjolnir，但他顶多只能解决掉外围的那几根，在不伤及Loki的前提下他无法对付缠在对方身上的。
“我没事。”Loki沉声回答了他，尽量让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虽然这样身陷囹圄对以聪慧著称的邪神而言可并不光彩。被困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些藤蔓上其实伤不了他，毒刺在触到他的皮肤之前全缩了回去，它们害怕寒冰巨人的血液。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可以乐观点，那些藤蔓不会有半点放松，而他就此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真令人难堪，他真是太小看众神之父了。
目前的状况是，Loki的力气还不足以挣脱桎梏，而总被他评价为空有一身蛮力的Thor则无法靠近那些毒刺。邪神的脑海在片刻之间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案，再被他自己一一否定。但下一秒，Loki忽的瞪大眼睛失声尖叫起来。
“住手你这个蠢货，你不能……唔！”
Thor干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嘘——”他冲自己神情狰狞的弟弟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了满口整齐的、白森森的牙齿，另一只手则直接抓上了纠缠住Loki手臂的藤蔓。
毒刺深深扎进皮肉，尽管只要把刺清除出去这些伤口就会痊愈，但神族的体制却并不会让受伤时的痛觉减少半分，而雷神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用匕首！”狠狠甩着脑袋挣开对方的手，Loki在恢复出声权利的第一时间就气冲冲地朝着莽撞的兄长大叫道。但马上，当他望进Thor那双不掺杂质的、与天空和海洋共色的瞳，发现自己的脸孔就好像映在世上最美好的幕布之上时，那面用邪神的傲慢与自尊筑起的难以逾越的高墙便好似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倾颓。
“在腰带背面。”他轻声补充。
Loki无法计算到自己重获自由经过了多长时间，他几乎毫发无伤，而Thor的手和上臂却都扎满了毒刺。
那些毒液很快便渗透进血液，Thor只感觉到一寸寸漫延全身的麻痹感汹涌袭来，腰间的Mjolnir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发出了嗡嗡的震动。
“愚蠢、愚蠢、愚蠢！”Loki神经质地重复骂着，但却又及时伸手支撑住了雷神酸软无力的身体，避免对方直接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Thor倒是对这些咒骂不以为意，语间竟还是带着笑意，“你没事就好啦。”
他并未深究为何那些藤蔓没有对Loki造成伤害，也没责怪Loki让自己身陷这样的境地，他只是做了一个在遥远的过去常有的动作，用指腹轻轻摩挲Loki耳后和脖颈的皮肤。
Loki的头发已比在神域时长了不少，他在意识朦胧间想到。
“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如何杀你。”
面对对方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眼下的状况担心、反而心安理得地把全身重量都交付于他这个不久之前还给了他一记冷箭的敌人的姿态，Loki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无力感，从过去到现在皆是如此，Thor这个单细胞生物总有办法让他的火气都像是发在棉花上。
是否真的因为这个家伙已经蠢到无药可医，自己才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他达成共识，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早已不复，自己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恶意？
[即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他叹了口气，感受着指间金发的柔软，焦虑躁动的心竟因此慢慢恢复了平静。
邪神不该傻到和一个无脑笨蛋理论。他提醒自己。
而Thor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
“睡吧，”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对方的眼睑阖上，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带着能够说服一切的魔力，雷神的呼吸终于变得轻浅绵长，而同时也是谎言之神的邪神则噙着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微笑，握成拳的双手同时绿光大盛。
“接下来的一切我会处理。”
他再次站直身体，在雷神周围用自己的神力织起了防护壁。
如果这世上真有治疗后悔的药剂，邪神在心里发誓他绝对要不惜一切把它的配方搞到手然后不管去哪儿始终将这种药剂揣在身上。他此刻正背着自己的大个子兄长往下一个传送口赶，在击退了第四批凶猛嗜血的金瞳火狼之后，他浑身上下都被自己和那些妖兽的血染红了。
长久张开防御壁对神力的消耗巨大，但他又不能把Thor放在那儿任那群看上去不知饿了几天的火狼啃，至少在这种状况下不能，这可不能说是邪神被对方的行为感动到良心发现，他只是认定这个Odin为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设下的结界不可能会在缺少主角的情况下打开通向外界的出口而已。
这可真是棒极了，Loki免不了在心中自嘲，过去他总会千方百计在战斗中避免受伤，可现在却不得不主动迎向接近他们的猛兽，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担心，没有得到冬棺，他还分了一些神力封印魔方之力，雷神又因为中毒而彻底变成他的累赘……他简直想停下来大声叫骂。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片火域的传送口和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镜子，那块挡住去路的岩壁也丝毫没有可以容他们直接穿透过去的地方。Loki在对此有所认知之后放下了Thor，他几乎快要累瘫了，却发现总算咬牙坚持到这里的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悖论——这片幻之境说白了并非九界中实体的区域，而是众神之父用他的神力支撑起来的一个巨大幻术，Odin的目的当然不是杀死自己的儿子，所以每个传送口代表一次全新的机会，也就是说只要通过这里，理论上讲Thor就可以醒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Thor腰间的雷神之锤上，Mjolnir挂在主人身上的时候是没有任何重量的，这也正是他可以把Thor背到这儿的原因，但Loki举不起它来，从前的无数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Loki一直都渴望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神器本身可以成为神力的加持，这毫无疑问，但他却一直没能找到称手的（或者是像Mjolnir一样看不上他这个主人）。他深吸一口气驱走那些令人心烦的往事，尽量集中精神将神力最大程度地凝聚到右手上。
绿色的光芒幻化成了一把长刀，Loki挥舞着它用尽全力砍向石壁，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便是最坏的打算也没有成真，那块石壁能够吸收神力，而由此幻化的物体在触到它的同时就连形体都无法维持，甚至没被弹开。
是的，Loki面对的悖论就是这是一面Mjolnir能轻易击碎的岩壁，击碎它之后Thor就能醒来，但在Thor醒来之前，没有人能拿起Mjolnir。
Loki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力量，那种感觉对神族而言不怎么好受，神力与生命力是紧紧相连的，虽然年轻的神祗还不至于会就此死去。
不远处再度响起了火狼的嚎叫声，只要他们还身在这片区域，这个威胁就永远不会消失。Loki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大概Odin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遭难多久，当然要是他此刻正陷于沉睡，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但如果最终他们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出去的话，至少对他而言一切转机的可能就都将变成泡影，还有就是不知算好算坏，或许Odin会对Thor彻底失望，然后剥夺他的王位继承权。
Loki深知这个考验的意义，而自己的涉入绝对是Thor失败的原因无疑。
妖兽的脚步声愈发接近，Loki知道一旦自己被它们缠上就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他第二次望向雷神之锤，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如果是为了你主人的名誉，你会不会将这份力量暂借于我手？”
自己不可能再干出比这更蠢的事情了，他在伸手探向锤柄的时候这样想到。
“哥哥……”
他倏地睁开眼睛，脚下是彩虹桥的裂口。
刮过耳边的风凌厉得出奇，Thor惊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去，“Loki！”他下意识地大叫道。
“我在这。”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Thor立刻转身，发觉自己的弟弟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五步的地方看着这里。迅疾的风吹乱了那一头乌黑如墨的发丝，邪神的绿眼睛一瞬不瞬地朝着他的方向，缺乏血色的脸孔苍白如纸，这让对方看上去比以往表现在人前的更为阴郁。
但多少，雷神是松了一口气的，“弟弟……”
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一切的发生就在顷刻之间，Thor感到自己的喉咙忽然之间好像烧灼起来，而双脚也同时在地上扎了根，让他既无法发声也无法动弹。
当Loki迈开脚步接近他的同时，Thor发现了出现在自己弟弟脸上的那些黑点，它们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越来越大，那张脸孔之下仿佛着了火，皮肤随着嘶嘶的声音被迅速烧穿，清秀的五官很快就彻底变了形状。他瞪大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Loki的表情因为这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巨大痛苦而扭曲狰狞，祖母绿宝石一般的瞳眸竟变成了血色的殷红。
“哥哥，救救我！”
那几乎不是Loki的声音了，Thor一边挣动身体一边毛骨悚然地想到，但他无法不去理会眼前正在受苦的Loki，他唯一的弟弟，即使对方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他脸上的皮肤正在一块块剥落，而那十根艺术品般的修长手指则不断抠弄着那些焦灰、烂肉和血液混在一起的物体。
“Loki！”他终于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雷神绝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也从来不会如此多愁善感，人人都知道阿斯嘉德未来的王者有着一颗无比强大、坚韧难摧的心，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的是，这颗心并非无懈可击。
“救救我，Thor”
它始终存在着一处柔软，而那块柔软从来只装着一个人。
他能看清弟弟眼底的乞求，那份疼痛好像也被加诸到了他身上。Thor用尽了浑身力量挣脱自己身上无形的束缚向着眼前的人伸出手去，对方的手也像是回应一般向他探出，他们的目光胶着，他是如此想要拯救Loki，但那看不见的火焰却已经蔓延开来。
几乎撕裂了整片天幕的闪电在他身边劈落，随后是仿佛能撼动整个阿斯嘉德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Loki的指尖在他能够触碰到他之前化成了灰烬。
“不——！！！”
Thor在梦魇的纠缠下咆哮着醒来，他仰面躺在还算柔软的草地上，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天空，幻之境并没有天空。
大个子雷神很快坐起身来，手心贴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使劲按了按，然后他才望向自己周围，他正在一片森林之外，Mjolnir就躺在不远处，林子里的巨木高耸繁盛，茂密的树叶和枝杈遮蔽了他的视线，Thor从地上站了起来，树林的对面，也就是他的另外一面是黑色的屏障，上一回通过传送口之后Loki告诉过他这是幻之境的边界。
[Loki……？]
Thor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了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身边空无一人，Loki并不在那里。
脑海之中的噩梦残片让他的心一阵冰冷，邪神曾嘲弄过他意气用事从不知恐惧的滋味，但对方对这一点的认识显然不足，即使那个会想尽办法嘲笑自己的家伙就在眼前，Thor发誓，自己也会坦率地向他承认这一刻蚕食着自己的恐惧。只要他出现。
“Loki——！”
回音从森林远端传来，除此以外便别无其他，Loki真的不在附近，否则一定总会有些蛛丝马迹，Thor想，受到噩梦影响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虽然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身陷麻烦之中，尤其是连自己都毫发无伤地躺在这儿的情况下，他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弟弟会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最大的可能性是到达这里之后Loki因为突发状况而不得不撇下他先行离开，或者干脆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兀自逃走了。
Thor将雷神之锤召回手中，并不为这些猜测而感到心烦意乱，现在既然他已经醒过来，自然就该去把擅自消失踪影的家伙找出来。
Loki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因为神力消耗殆尽而在他们从传送口落出来之后十分不体面地就这么趴在Thor身上昏睡过去，幸好先醒的是自己，否则这件事铁定会成为他生命之中最大的污点之一。
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虽然不需要物理上的补充，但神力的恢复也远不是那么快，邪神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沉得像灌了铅，现在他的战斗力说不定甚至还不如在中庭被磁场影响的那会儿。
迅速扫视了一圈确定一时半会他们还算安全，Loki下意识地伸手想整理一下被压皱的前襟，却在注意到手背的皮肤时被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已经彻底变成了寒冰巨人特有的苍蓝色，凸出的经络远比阿斯嘉德人的坚硬分明，那在知晓身世之前的他看来简直丑陋至极，可却是隐藏在咒术之下的他的真正面目。他已经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狰狞的肤色，怪异的图腾，血红的眼珠。
他是一个纯种的约顿海姆人，跟阿斯嘉德血统没有丝毫关系，理所当然会是这样。
Loki侧过头望向还安稳沉睡着的Thor，目光贪婪地从他那代表着尊贵血统的金色发丝上流连而过，阿斯嘉德的储君是如此痛恨约顿海姆的怪物们，而他要是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说不定根本不会认出你是谁来，在他用雷神之锤将你敲成碎片之前！]
脑海里的某个声音对他叫嚣，这让Loki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冲进了那片树木高耸的森林。
那些往事还历历在目，哪怕是他自己在面对约顿海姆人时也不会心慈手软，那是每一个阿斯嘉德人都除之而后快的民族，他们常年争斗、势不两立，是敌人。
Loki仿佛被敌人这个词烫了一下，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和那些葬生于雷神之锤下的寒冰巨人落到一样的结局，他自嘲地想到。而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是如此痛恨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归属，即使再不愿承认，他也终究不得不面对现实，身为约顿海姆人的他不可能成为阿斯嘉德的王者，那些过去全是虚妄，而他以二王子的身份所做的那些梦，无一可能成为现实，就算没有Thor。
就算没有Thor，一切也不会改变。
Loki重重地甩了甩头，他痛恨这种认知，就像痛恨此刻自己无法施展法术而非得靠双腿逃跑一样。
而下一秒，他就在分心于这种纠葛的状态下被一个强大的力量从后面扑倒在地，后颈被狠狠按住，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哼，反应不及则使他迅速被限制住了行动能力。他的大脑在片刻间一片空白，直到熟悉的、比大多数情况下添加了几分威严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寒冰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不知道原来约顿海姆人也会有对寒冷的感知，而此刻，彻底压制住他的对方的体温却让他如堕冰窖。
明明直接的碰触会被冻伤的是对方才对。
Loki从来都没怀疑过自己对Thor的定义，无脑的大个子、稍加诱导就会顺着他的意思走的白痴、空有蛮力的莽夫。儿时他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可，毕竟他们是完美的搭档，只要他们在一起几乎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他们会翘课出去猎捕珍兽，也会到靠近阿斯嘉德边境之处去冒险，Loki不介意他们巨大的猎物由Thor来扛回去，毕竟他一向对体力活敬谢不敏。当然他们也遭遇过险境、始料未及地落入九死一生的状况，那时他们虽然年幼，但没有一次是像约顿海姆那样为Odin所救才得以保住性命的，就算弄得再狼狈，他们也总是能一起灰头土脸地回到金宫，然后一起接受众神之父对他们任性行为的责罚。每次成功都靠着他的智慧，然后是Thor的力量。那时身为阿斯嘉德王子的自傲让他们眼中只能存在彼此，这个世界仿佛永不会接受外来者的踏入。
他们这样经过了将近千年的时光，一些细节部分Loki自己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晰了，而Thor，他觉得Thor早就忘记了，在他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走向那些别人的时候。
Loki曾认为他们平等，他和Thor拥有的及缺失的达成了一种互补关系，他可以对Thor说任何想说的话，他可以举拳揍他（当然Thor大部分情况下也会揍回来），他们是兄弟，是父亲和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但那扇大门敞开之后，那些外人总是围绕着Thor，他们几乎沉迷于Thor与生俱来的过人神力，他们会对Loki横眉竖目地说你不该这么对你伟大的兄长说话，他们因为自以为同Thor的亲近而愈发不把他这个二王子当一回事，到后来，Thor被他们带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他默认了那些说法，他变得不可一世，他永远不会知道有那么漫长的岁月，Loki总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穿过人群望着他的背影，他永远不会察觉Loki在心里呼唤他回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叫他哥哥。那时Thor仍是他的哥哥，而Thor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后来，当Loki发觉Thor能如此轻松地举起自己用尽全力都抬不起来的Mjolnir之时，他知道自己必须改变了，众人，毫无疑问的，心里只有那一个王位继承人。他撤下怨毒的神情，挂上奉承的微笑，他成了Thor身后跟班中的一人，他不再直截了当地给予Thor自己的意见，他只用虚伪的崇拜之声去引诱对方踏进自己的文字陷阱，他推Thor去更危险的地方，那些更边远的、环境更恶劣的地方，他骗他去挑衅猛兽，他乐于看Thor一筹莫展的样子，更乐于看他歇斯底里地杀戮，当然，如果那些外人之中有谁能在这些冒险中丢掉性命就更好了。
他意识到自己仇恨Thor，除了仇恨还能是什么呢？即使最后他想出办法使他们脱困，他们也不可能因此感激自己，勇猛抗敌的只有大王子，而二王子则是躲在后面的那个，耍些小聪明保命，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力量，才是全部。
他已经放弃那些天真的共存想法，他要抢夺、要掠取，不惜一切地为自己谋求地位与尊重，只有将那些人心目中无敌的雷神踩在脚下，他的强大才会真正为人所知。
兄长？不！他并非他的兄长，他是他的敌人。
他那么早就看透了Thor的愚蠢，看透那些对方致命的缺点，他有那么多次胜券在握，可最后全都功亏一篑。坠落彩虹桥之后，在宇宙中流浪的那算时间里，他终于想明白了命运对Thor眷顾的理由，事实上，只是他自己太过不受眷顾的关系而已。
阿斯嘉德根本没有什么二皇子，他也根本没有成为王者的命运，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成为一个掠夺者，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去统治那些弱小的中庭人？
在中庭遇上Thor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准备，这次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退路，他们只是单纯地敌对，没有丝毫情分可言。可偏偏就是这个他自以为早就看透了的蠢货，这个曾经如此可笑又无情的王储，却拉住他的臂膀叫他弟弟，在他战败之后坚持着要带他回家，甚至在他被困时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来救他……Loki禁不住为此感到惶恐，他分明看不清Thor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包含的深意，他读不懂那颗蠢透了的心。
Loki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因为他此时的寒冰巨人形态，Thor按住他脖颈的手没有半点收力，这该死的几乎捏断了他的颈椎。
“我可不能死在这儿……”他喘着粗气低喃道。
“你说什么？”Thor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不过这也只是下意识一问而已，事实上，他猜测这个约顿海姆人是否也是一个用来考验他的幻影，也想知道自己弟弟的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他吸了口气，放缓了手中的力道，“你在这里徘徊了多久？有没有见到另一个阿斯嘉德人？”
“阿斯嘉德人？”Loki在心里冷笑了一记，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难道你忘了他……”他在这里噤了声，为自己不经大脑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然后他就被提了起来，拉转过身体对上一双燃满怒火的眼睛。
那句没说完的话里已经包含了足够的信息让Thor认为这个约顿海姆人的确见过Loki，他理所当然地充满警觉、愤怒异常，甚至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给对方一锤子了，而当他将对方翻转过来、看见那只黯淡的灰色眼瞳之时，顿时惊愕地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呆滞，失去神力却力气大长的寒冰巨人趁机抬起肩给了他一记全力的肘击，这一下的位置算得太准，以至于Thor的眼角喷出的血直接溅到了巨人形态的Loki的脸上，阿斯嘉德人的血液鲜红灼热，几乎灼伤了他的皮肤，但也因此让他挣开了Thor的钳制，他在双脚踩实地面之后迅速地往后跳开，这样就不至于在下一秒再度失去主动权。
还完好看得见的血红色右瞳在眼眶里转了转，Loki不敢将实现从Thor身上移开，虽然这时他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对方眼角的裂口几乎是立刻开始愈合，不久就在血迹之下不见踪影了。
Loki恶狠狠地瞪着Thor，结果雷神之锤发出的嗡嗡声让他分了心，这倒是不奇怪，领教过它的人没有不留下某种阴影的，就算之前它居然真的好像仅凭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他，飞到了他手中……等等，Loki有些疑惑地看了它一眼，Mjolnir居然拥有了自主的神识？
天呐！他想，Thor说不定还不知道。
正在他处于这种理应全神贯注去应对却不受控制地思维飘远得当口，Thor用手抹了把进了点血的眼睛，有些小声地看着他叫道：“Loki？”
Loki愣了愣，这一声呼唤带进他身体的感觉很矛盾，令他讶异，令他依恋，他松了口气，又绝望，他阻止不了那种让他自厌的小小窃喜，他只能拼命压制住想要否认的冲动，这些矛盾撕扯着他，他几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Thor没有听他的回应而马上靠近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对方的下一步动作，脑中的概念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他是如此丑陋，Thor那贫瘠的脑袋可以想象得到吗？
他望着Thor，决定放弃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任命地迎接接下来的一拳或是别的什么。
怪物！该死的怪物！
他的脑海里回荡起了Thor的声音，震天的咆哮。
而自诩智慧超群的邪神直到它发生也没有想到，那会是一个好像要压碎他全身骨骼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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